卷十 大捷淮徐

　　自濟南黨獄滋興，而黨人四出，各謀起兵，于是蓬萊、黃縣、諸城、即墨、安邱、高密、青州各縣，民軍先后繼起。時有于淮上起兵者，戰(zhàn)功尤著，所謂淮泗討虜軍也。

　　淮泗討虜軍，陳干率之。先是，山東黨人聚上海，議北上舉兵，于是蔣衍升、丁惟汾等偕代理山東都督杜潛及滬軍司令劉基炎返煙臺，經(jīng)略膠東；干與呂子人等率眾之浦口，投柏文蔚，謀沿津浦鐵路進兵，直搗濟南。眾多從其議，既抵浦口，文蔚委干為憲兵司令，始以所率山東民軍編為兩隊，慈鎮(zhèn)西為第一大隊隊長，岳天保為第二大隊隊長，修景林、高杰庭為教練官，孫柳溪為秘書，吳賓清為軍需長。軍駐鳳陽，收編鳳陽民軍模范營一營，更招編伏莽胡某、李某及李華堂各部，凡千余人，于是擴編為三營，田次勛為第一營營長，胡某為第二營營長，李華堂為第三營營長，號為憲兵聯(lián)隊。

　　時南京臨時政府以袁士凱猶圖拒我?guī)熞?，命六路進兵討伐，煙臺為第四軍，各省民軍自浦口北上者為第二軍。時姚雨平率粵軍與憲兵聯(lián)隊及蘇軍同發(fā)，粵軍為主力，蘇軍協(xié)粵軍右冀而進，戰(zhàn)敵將張勛于固鎮(zhèn)，敗之，追至宿州。勛方增援欲固守，干乃與粵軍、蘇軍為謀，先以聯(lián)隊繞而出，襲擊其北某要地，粵軍與蘇軍攻其前，必大破之，從之，勛軍大潰，遂下宿州，勛倉皇退走，所調(diào)泰安巡防兩營困城中，降憲兵聯(lián)隊，是役聯(lián)隊先入城，山東黨人于恩波、張書紳、孫書林、蔡自聲等皆來會。進兵中途又收編游勇，得呂、黃兩部，凡八百人。

　　勛棄徐州北走，各軍追之，進次徐州。山東黨人楊哲夫率民軍千余人由豐縣五團來投，而彭占元、孫松齋、桑子貞、王金德先在洛陽成同盟軍，亦遣使與干聯(lián)合。當是時，聯(lián)隊軍聲大震，遂改稱淮泗討虜軍，干任司令。各路軍方議進討，世凱大懼。和議成，南北罷兵，洛陽同盟軍改為江北民軍，王金德為統(tǒng)領(lǐng)，淮泗討虜軍改為陸軍第三十九混成旅，干為旅長，呂秀文為團長，駐防徐州。

　　時彭占元為南京臨時參議院議員，謁陸軍總長黃興，商改編同盟軍，興因謂干收容股匪，患苦閭閻，大非吾黨所宜為。占元曰：匪不收編，獨不為患乎？今收其力以為我用，雖擾民不猶愈于不收編乎？興始釋然。召干往議改編，既編，劉溥霖等出獄來投，溥霖為炮兵營營長，孫鐘濂為秘書，江北民軍后亦改編入混成旅。 上海商團團練既散，舉其兵械治混成旅，時胡瑛已至煙臺為都督，委楊哲夫為民軍宣慰使，哲夫?qū)⑼鶗?，干中途為何人所賊而死。未幾，混成旅亦為袁世凱所迫而散。

　　卷十一 青州即墨安邱高密諸城各縣義師

　　青州各縣民軍奮起自青島，而劉冠三為之主。

　　宣統(tǒng)三年秋武昌難作，冠三初返自北京。其后，丁惟汾決策于濟南，徐鏡心為會于上海，陳干用兵于淮徐，而冠三收眾于青島。濟南獨立事敗劉藍案發(fā)，黨人走青島，從冠三者日眾。佐冠三規(guī)畫募餉械者，呂子人為最力。子人故嘗率眾劫稅款，購軍械也。軍械既具，更使虞克寅督眾造炸彈，半月間集彈數(shù)百。陳干資其半，興淮徐軍。于是眾擁冠三為山東都督，而德人據(jù)青島仇黨人。黨人魏金亭、許元琛給職德巡捕局，力為彌縫，眾乃得完其謀。于是青州、即墨、安邱、高密、諸城各縣之師起焉。

　　青州之師，趙魏為之率。始眾于青島議起兵，魏言青州為本省心膂，下青州，西可直搗濟南，東可控引膠沂，一舉而全魯俱震，請率銳先往取之?；蛟磺嘀輧?nèi)駐滿營，東接巡防營，兵力至厚，攻之未易下，下亦未易守，危道也。魏憤起抵案呼曰：“腐儒慮危難，豈能成大事乎！”眾壯之，推為光復青州司令。選精壯六十人為軍，王永福、周錦等皆與焉。永福為副司令，更約壽光、昌樂各縣民軍數(shù)百人同時發(fā)。元年一月十六日，魏所選六十人始發(fā)自青島。敕眾皆易服，毋得持軍械。眾分三日行，日分兩番出。至則潛伏城內(nèi)外，軍械炸彈地雷密運之城內(nèi)教堂及學校。眾畢集，即突出襲擊南城駐軍。南城下，急進攻北城滿營。約束定，永福、錦率六十人先入城，與城內(nèi)警卒結(jié)，皆應，俟魏來即發(fā)。北城滿營都統(tǒng)滿人延年素機警，聞各地民軍蜂起，日嚴守備，使?jié)M人瑞增布邏卒十余人，四出狙察，遇可疑者輒捕殺之，號曰暗殺團，黨人過者多被捕而去。十八日魏乘火車西過濰縣，與其父化溥別，午后抵青州下車，錦等在焉。魏大驚曰：“君等皆易清服，胡不自大路往！毋余偕，余獨自城北夏莊入，入城與諸人會也。”瑞增潛尾之，行至夏莊出手槍自后擊之，貫其顱，魏遂死，延年聞變戒嚴，北城守兵悉登城，南城守兵互出巡。時南北兩營凡千余人。永福、錦在城內(nèi)聞魏死耗，急欲攻滿營報仇。滿營兵監(jiān)之嚴，不得發(fā)。聞魏柩厝北關(guān)蕭寺中，永福欲往哭之。眾慮害力阻，不可，抵北門，旗兵森列怒目視，永福不為懼，竟得過。時旗兵知清命將頃而民軍日張，懼多殺結(jié)怨，故不敢阻害永福。永福至，啟棺視魏尸，面如生。踴而哭，誓必決死滿營。魏父化溥時已至，止之曰：“君毋爾，憤師必敗，縱不自惜，獨不為國家惜乎？”永福乃止，與錦等謀退師再舉?；邞]永福等不得出，說益都知縣張長慶釋永福等去，毋相仇難，永福始得以眾退走。時劉梅五聞魏為瑞增所賊，曲意交歡瑞增，后引之游濟南千佛山，登絕頂而殺之，大笑曰：“吾得以報魏矣”。魏死后九日而民軍入即墨。

　　即墨之師魏殿光為之唱，班啟瑞與宋兆麟為之率。始，殿光與鄷文翰立膠萊公學，即墨黨人由是起。后創(chuàng)啟新工廠、力業(yè)公司，集會益盛。聞民軍起武昌，眾欲以縣獨立，推殿光與周停恂主其謀，宋兆麟、姜炎午任軍事，生夷卿、生子久造炸藥，江星五、魏雯光、宋書齋、張韻九司餉糈，李肇廉、李肇籍為秘書。遠方黨人亦多來歸，選其壯佼者保送之入保安隊卒，文弱者導之入馬莊小學，使炎午教之軍，歷四旬漸能軍。班啟瑞自青島來，受命冠三與眾協(xié)謀，相機而發(fā)，賄結(jié)膠濟路護路隊，許以銀萬兩，自縣西南城陽站至青州，所在路警皆受約。時縣人劉懋德為清丈嶺鎮(zhèn)駐軍哨官。丈嶺，昌邑縣南重鎮(zhèn)，扼膠濟路，駐軍多因懋德為應。懋德黨人也。會清兵解子彈三萬赴萊州，過丈嶺，懋德強留之，使人詣縣促眾速發(fā)，曰：“第五師已下令發(fā)攻蓬、黃，宜急攻即墨據(jù)之，與煙臺、蓬、黃各地民軍呼應，以撓其謀。東路清兵懼煙臺民軍襲其后，必不敢攻即墨。清兵西來則吾要之丈嶺，偕護路隊襲擊之，必可取也。”時殿光赴上海購械未歸，眾待之未發(fā)，至是決計先發(fā)。二十七日夜畢集，議分四隊出，班啟瑞、于化南率一隊攻縣署及巡捕廳，宋兆麟率一隊攻警察局，葛騰九率一隊攻西關(guān)警察分局，魏雯光率一隊收電報局。夜分一時后警察局、電報局先下，縣署衛(wèi)卒抗拒，各隊合攻。黨人于凱亭被重創(chuàng)，化南亦傷。攻益力，衛(wèi)隊潰，民軍入，即墨下。電告南京臨時政府，政府嘉之。德人害民軍據(jù)即墨，迫之走。于是電請外交總長伍廷芳與德使力爭，謂革命軍所在，外人不得阻難。時殿光在上海亦數(shù)電大總統(tǒng)，請授機宜，而德使力持在其所據(jù)鐵路界內(nèi)不得駐軍。二月一日外交總長電敕民軍悉退界外。孫毓坦于縣府任外交，語德人：民軍退界外，清兵也不得進界內(nèi)。德人許諾。時黨人以縣西既有護路隊與丈嶺軍為援，宜更進兵縣東北為之備。二日使葛騰九率新兵一隊進金家口，金家口，縣東北要鎮(zhèn)也。而丈嶺密探自城陽來電告變，曰：“懋德已于前日遇害，清軍由張樹元率之東來，己抵城陽下車矣。護路隊以大軍猝至，懼未敢發(fā)。”眾議以守軍單弱，外援又絕，悉主棄城。方議，清兵已薄城下。宋兆麟率眾戰(zhàn)且走，趨東北。日暮騰九之眾反報，敵騎已出沒金家口。民軍首尾見制，迫而散，死事者王立德、荊惠存等凡十人。清兵入城，力業(yè)公司毀，劫取銀萬兩。懋德之眾散，南走諸城。先是青州滿營奉調(diào)進攻蓬黃，民軍猝發(fā)乃留，濰縣清兵亦未敢東。懋德所謂牽掣之效，已略睹矣。懋德勇而知兵，為張樹元所賊，眾聞之靡不悼惜也。